第149节（2 / 2）

&esp;&esp;宋绮年实在没有精力去应付这些事，改道悄悄回到了楼上的公寓里。

&esp;&esp;柳姨和四秀都在楼下店里，公寓里静悄悄的，只有时钟在嘀嗒走动。

&esp;&esp;宋绮年丢开手袋，踢掉鞋子，躺在沙发上。

&esp;&esp;隔着地板，楼下留声机的音乐声和客人们的说笑声隐隐传来。

&esp;&esp;宋绮年记得自已曾在一本周刊上看到过一篇杂文，里面有一句“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，我只觉得他们吵闹。”正是她此刻心情的写照。

&esp;&esp;躺了好一会儿，宋绮年才勉强起身，回到了卧室里。

&esp;&esp;她打开抽屉，取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。

&esp;&esp;里面装着各种文件。

&esp;&esp;“宋绮年”的出生证，宋家父母的结婚证，房契，银行存折，私章，还有一些照片……

&esp;&esp;真宋绮年的照片并不多，且都是小时候的。比如百日照，还有这张七八岁时的小学生照片，不光年代久远，还因保存不善而很模糊。

&esp;&esp;没有一张“宋绮年”成年后的照片。

&esp;&esp;柳姨曾告诉宋绮年，自打“她”十岁去了广州，就再也没有寄过照片回来。

&esp;&esp;于是，上海这边，除了曾去广州探过亲的宋家夫妇，没人清楚宋绮年长大后的模样。

&esp;&esp;独生女，小富之家，父母双亡，老仆也多年未见过面……当时觉得，这个身份好得简直不像是真的。

&esp;&esp;“如果一个事好得不像是真的，那它多半就不是真的。”宋绮年呢喃。

&esp;&esp;时间过得真快，距离自已逃离千影门，已有两年。

&esp;&esp;宋绮年记得当年，自已从河里爬上来后，拿着早就准备好的新身份，一路往西去上海，投宿在宁波火车站边的小旅社里。

&esp;&esp;前天一场大雨，泥石流把通往上海的一段铁路冲断了。许多旅客被耽搁了下来，将小旅社挤得水泄不通。

&esp;&esp;宋绮年扮成一个中年寡妇，单独住一个房间，每日里除了吃饭很少出门。

&esp;&esp;她入住的时候，真宋绮年已经在小旅馆里住了几日了，且一直病着。

&esp;&esp;“命苦哟！”宋绮年听老板娘和别的房客闲话，“她不是一个人，还有个男人的。她越病越厉害，那男人说要给她找医生，出去了就没再回来。”

&esp;&esp;“负心汉！摆明了是见她好不了了，就撒手不管了！”女客人唾骂。

&esp;&esp;“可不是吗？”老板娘叹气，“倒是留了点钱。可这些日子看病吃药，也都花完了。现在是我们倒贴养着她呢。”

&esp;&esp;“她家里人呢？”

&esp;&esp;“别提了。他们本来就是去上海奔丧的。这姑娘的父母出了意外，都去世了。现在她又这样……”

&esp;&esp;“呀！这也太邪门了……”

&esp;&esp;“大夫说她是什么感染，去看西医才行。可西医都在城里，这路又还没通。”

&esp;&esp;宋绮年本不想掺和此事。她是乔装过的，不便和人近距离接触。

&esp;&esp;可拖了一日，铁路依旧没通，真宋绮年病得更重了。

&esp;&esp;“一晚上说胡话，一会儿喊爹，一会儿喊娘的。”老板娘抱怨，“这眼看是不行了。当家的打算把她移去柴房里，怕死在客房里晦气。我却有点不忍心。多漂亮的大姑娘呀……”

&esp;&esp;宋绮年在一旁也听得很不忍，终于插了嘴：“也许可以找一辆车，送这姑娘去城里看西医。我能帮着凑点钱。”

&esp;&esp;“哟，李太太，您可真是菩萨心肠！”老板娘感慨，“那我让我当家的去问问吧。不过咱们这里是小地方，不保证能找得到汽车。”

&esp;&esp;“实在不行。马车，驴车也成。”

&esp;&esp;“那到时候……”

&esp;&esp;宋绮年略一斟酌，道：“我送她过去！”

&esp;&esp;老板娘说了好一番赞美之词，立刻去办事了。

&esp;&esp;宋绮年的身边没了人，“李太太”只得暂时担任起了照顾她的任务。

&esp;&esp;这是一个和自已年纪相仿，身高也差不多的姑娘。一脸枯黄病容，但依旧看得清清秀的眉目。

&esp;&esp;“李太太，您真是好人。”宋小姐露出感激的微笑，“你要送我去看医生，自已的行程要被耽搁了。”

&esp;&esp;方才门外的对话，宋小姐都听到了。

&esp;&esp;李太太拧了块湿帕子敷在宋小姐额头：“火车一停，我的行程就已经被耽搁了。要是能进城，你能治病，我也可以重新赶路。一举两得。”

&esp;&esp;“萍水相逢，你却对我这么关照。”宋小姐的双目泛着泪光，“我这次要是熬不过去，到了那头，也一定多多保佑你。”

&esp;&esp;“胡说什么呢！”李太太轻叱，“年纪轻轻的，不过生一场病罢了。等好了，又活蹦乱跳的。”

&esp;&esp;宋小姐的神情却越发黯淡。

&esp;&esp;她苦笑：“老板娘告诉你了吧。我这次去上海，是料理我父母的后事的。”

&esp;&esp;李太太低声道：“你请节哀。”

&esp;&esp;宋小姐呢喃道：“他们坐船回乡扫墓，船翻了……全家只剩下我一个了……”

&esp;&esp;“那你更要撑住了。”李太太给宋小姐掖了掖薄被。

&esp;&esp;宋小姐哭泣：“他也丢下我走了……我为了他，好日子不过，从香港跟他跑去乡下……他却丢下我等死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