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事一:落跑的修仙世家小公子(十四)(1 / 2)
花颜醒时,正值黄昏。
耳边似乎有飒飒风鸣之声,原来是左耀卿的剑护在她床边。
明明昏睡多时,身上却没有半分不适,反倒较从前进益不少。她垂睫默默在床畔坐了半晌,披好衣服,推开房门。一幅壮丽美景尽入眼帘。
太一山巅霞光万丈,白衣男子负手崖前,长身玉立。晚霞双处似闻雁,他站在那儿,像站在天地相接处,无惧无畏,漫天云霞绚丽都不过是陪衬。
花颜看得痴了,一步步走近他,终于停在他背后牵住了他的衣角。
“左耀卿。”花颜埋首在他肩颈处,缠住他的腰,哽咽道:“多谢你。”
左耀卿缓缓转过身,只紧紧回抱住她。长久,他轻声道:“阿颜,随我回家罢。”
他与她相识至今,百余年光阴,终于得了她的真心。都说这世间男子多薄幸,可他想,这辈子,他再也不会用这样漫长的光阴、这样热烈的情意去爱慕一个女子了。
她就是他全部的爱意所在。
在太一山又停留半月后,花颜和左耀卿终于结束了漫无目的的游历日子,离开人界。
走时,南山道人满面和蔼嘱托了花颜许多事,她都一一应下。花颜很感激这位老道士,毕竟救了他们一命,又替她修补了灵根。左耀卿却只冷眼看着,一言不发。
巧的是,南山道人也不怎么待见他,几乎不同他交谈。花颜忍不住好奇问道:“道长为何偏对你这般?我受伤昏睡了一月,你们之间是不是……”
左耀卿抬手揉了揉她的发,眉眼含笑,打断道:“秘密。”
花颜哼了一声,佯装生气:“好哇,如今你倒有不少秘密了,等回了左家那还了得!若你父兄不喜我,你是不是也要编个‘秘密’出来另娶旁人了?”
“放心,我已去信给兄长,他必会助我。”左耀卿眨了眨眼,玩笑道:“若真走投无路,大不了咱们回江州去。那里山水俊秀,人杰地灵,咱们就在那里住下,生十个八个孩子,到时他们再不同意也没法子了……”
“说什么胡话!”花颜捶了他一下,羞恼道:“你才生十个八个呢!当我是猪啊!”
闻言,左耀卿“啊”了一声,似乎有些遗憾:“不生那么多也成,那就给我生个女儿罢。”
末了,他又补了句:“像你一样的女儿。”
一样嫣红的眸子,一样娇俏的性子,我定将这世间所有瑰宝都捧到她面前。
花颜愣了一瞬,偏过头,避开他眸光中的灼热与期待:“为何想要女儿?你们世家最重传承,若是膝下无子,二公子你可怎么向左家先祖交代?”
“管那些作甚。”左耀卿半搂着她,毫不在意:“如今在大长老他们眼中,我不过是个被美色所惑、自废前程的叛逆之徒。这种担子当然要落在我大哥头上。再者,大嫂已有了身孕,咱们只管过咱们的逍遥日子去。”
听到这句,花颜没接他的话,她猛地抬起头,急切追问道:“你是说乔……你嫂嫂,她有孕了?”
左耀卿见她如此惊诧,恍然道:“是了!我还未同你提起过。等咱们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孩子出世,我也要做叔父了。”
花颜暗暗咬着牙,袖袍下的素手指尖颤动,铺天盖地的恨意几乎要将她淹没。
乔伊水……她怎么敢……
苍天无眼,竟给了这样一个毒妇为人母的资格!他们犯下的罪孽未赎,如今却能大权在握,琴瑟和鸣,这是什么道理?
花颜多想就此离开,不再回左家,同所爱之人浪迹天涯。可望着前方远路,她还是下定了决心。
左耀卿在一旁担忧地望着她,花颜勉强压下心中所有暗涌,勾唇浅笑道:“如此这般,等见了面,我自然要贺喜她了。”
闻言,左耀卿摇了摇头,轻叹道:“她这人不是个好相与的。依我看,你俩的脾性不会相投,还是少见为妙。当着众人的面,你敬她三分便罢。”
敬她?花颜暗暗冷笑。
放心,她不但不会敬她,还要向她讨回从前的命债。
三日后,左耀卿与花颜终于行至万仙山下。
修仙之人都偏爱寻些孤绝冷僻的高山之巅开宗立派,左家先祖则不然。正所谓“万壑有声伴天籁,千峰无语立斜阳”,此地位于中原以北,幽都以南,风光旖旎,四季如春。
花颜感受着周遭充沛的灵气,不禁赞叹道:“这样的好地方,便是个寻常凡人住下,恐怕也能多得十年寿数。”
难怪他们修仙世家英才辈出,住在这里,修习什么不是事半功倍?
“你既能察觉此处灵气漫溢,想来灵根的确恢复了。”左耀卿先是欣喜,而后解释道:“此处可是条龙脉。”
闻言,花颜环顾一圈,挑眉轻嗤道:“你家还真信这些,难不成是从人界帝王那里学来的?修仙者应当专注自身,什么堪舆风水、五行八卦,不过都是障眼法罢了。”
几大门派中,抛却与修仙世家的恩怨,她最厌星机阁那些神神叨叨的胆小之辈。笃信占卜,一心避劫,什么可笑做派。在花颜看来,吉凶绝非天定,人定胜天。
“我也不信,不过此处确有奇异。”左耀卿知她心思,便笑着指给她看:“喏,旁边那座长留山便是我从前修炼的地方。都道‘一山有四季,十里不同天’,相邻的两座山竟也迥然不同。那里没有半分春意,山上的雪终年不化,简直像西北极寒之地。”
听着这些话,花颜不由记起了些旧事,正欲追问,却听见远处隐隐的破空之声。
“他们来了。”左耀卿眉目一敛,负手遥望。
无论如何,他如今仍是左二公子,世家重礼,礼不可废。宗门得了消息,定会派人下山接迎他。
只是,他怎么也没想到,兄长会亲自前来。
自远处天边,左昭恒御剑踏空而下,快步走到左耀卿面前。他的神情依旧淡漠如昔,相较从前,更添了几分上位者的凌然气度。
不过,这一切只是表象罢了。左耀卿在近前瞧得分明,一向不动如山的兄长,此刻眼中隐有泪光。
百年未见,久别重逢,兄弟二人相对而立却又都默然不语。左耀卿长久地凝视兄长,左昭恒也在细细打量着幼弟。
若换作凡人的说法,离家游历前,左耀卿尚是个未经世事的弱冠少年,可如今已是个成熟的男人了。
他从前并不爱着浅色,因嫌舞刀弄枪时多有不便,眼下却穿了一袭月白衣衫,玉冠束发,长剑并未在手,真真似位自人界而来闲云野鹤般的年轻公子。戾气尽隐,只余温润和煦。
这样的变化,缘何,左昭恒心中自有计较。
他已阅过了弟弟寄回的信笺,有些事情,父亲和师长容不下,他却不甚在意。来时的路上他还曾想,不论那女子容貌如何家世如何,以耀卿的身份总归都是配得上的,只要他们真心爱慕、两情相悦便好。
他旋即向左耀卿身后望去,难得有些好奇,想见一见那个传闻中“靠合欢宗媚术拐跑世家小公子”的不良女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