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(2 / 2)
他沿着后院的青石甬路,拐入了程宅的偏院,还未看见南星,先听到面前一间漆黑小屋中,传来了一阵叮叮咚咚。
南星身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藏青色夹袍,正站在一张漆黑方桌前捣着药材。在呵气成霜的寒冷中,他的鼻子显得格外嫣红,衬着略显苍白的脸,如同染过血一般。
齐寒石只看了一眼,心就疼得揪了起来,紧皱着眉道:屋里还不如外头暖和,怎么也不生个火?
见来人是他,南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:今年的炭烟气太大,我怕影响药性,你先去我房里暖和暖和,等这儿忙完,我过去找你。
齐寒石没吭声,解下披风扔在一边,上前接过南星手中的药杵,却无意中碰到他的手指,霎那间,刺骨的冰凉顺着袖口长驱直入,冻得他结结实实打了个冷颤。
他一把抓过南星的手,收到胸口小心地捂着:黑炭烟大就换银炭啊,总共贵不了几文钱!
南星漫不经心道:世人都以为冻疮是寒气所伤,殊不知是经脉涩滞,血行不畅所致,比如你每天习武,不见穿得有多厚重,怎么就没生疮?我该学学你,多做些体力活,争取向你看齐。
我没长冻疮纯属是因为穿得厚,也从不在阴冷的小黑屋里自讨苦吃。齐寒石冲着南星的手哈了口气道:听说漱芳斋有种红花膏,治疗冻疮有奇效,我去买来给你试试。
他说着就要转身出门,却被南星一把拉住:快别胡闹了,漱芳斋都是女孩家用的,传出去让我脸往哪搁?再说红花膏不就是红花拌猪油么,我闭着眼都能做出来。
那你倒是闭着眼做呀!齐寒石抄起桌上的药杵一顿叮叮当当地猛敲:不见别人手上生疮,倒让你这行医又懂药的遭了殃。
南星将手放在嘴边搓了搓,逗趣儿道:早知如此,我就该在入冬前闭眼攉出一大盆来,卖给你这种人傻钱多的土财主,再去集市换一车银炭,顺便还能让现在的耳根清静清静。
齐寒石飞了一记眼刀给他,又听南星话音一转道:不过今冬实在反常,据说不少地方都闹了灾,单单医馆这些天接诊的伤寒病人,就比往年多出不少。
嗯,齐寒石点了点头:前几天本家一位叔伯回来,说两江地区的雪连下了个把月,河流被冻结,连水里的鱼虾都难幸免,更遑论岸上的百姓。
南星惆怅道:繁华盛世,也有冻死饿殍。你曾说,行医者悬壶济世,可我连歙州这一亩三分地都兼顾不了。
齐寒石最见不得他失落,忙宽慰道:我胡说八道的你也信?天下的事自有天王老子操心,岂是你我能兼顾的。倘若你有心,不如我来张罗,在医馆附近搭个医棚,你只管配药就好,其他交给我,别的不敢说,一碗热粥,一份汤药,还是施舍得起的。